跳转到内容

革命戰事記

維基文庫,自由的圖書館
革命戰事記
作者:杜亞泉
(署名:高勞
1911年11月
本作品收錄於《東方雜誌》和《辛亥革命史
載于《東方雜誌》第八卷第九號

(一)革命主義之傳播

[编辑]

革命之事,各國有之,此事之起因,率由政治之不良,政體之未善,而種族之異,亦足爲其誘因。遠者不具論,近三年來,土耳其之青年黨,迫土帝去位;波斯之南方民族,驅波帝離國;葡萄牙以海陸軍人之不平,促成政變;墨西哥以梅特洛之野心,率叛軍而驅逐其大統領狄愛士,革命風潮,迭起橫生。當其君民寇讐,操戈同室,禦外利器,移以對內,肉血飛濺,肝腦塗地,此誠歷史中之慘劇也。我國革命之現象至,至今年而大著,而考其主義之發生,則夫提倡之,傳播之,實行之,伏而不滅,蹶而愈奮者,已非一朝一夕之故,洪楊之役無論已。光緒丙申,孫文創立興中會於廣東,糾合同志,欲起革命軍,事洩,遁至英格蘭,是時龔照璵爲英使,使人以計誘至使館而擒之,英人大嘩,以爲侵犯其國權,得釋出,孫於是往來歐美及南洋、日本,鼓吹其主義,未幾而有史堅如謀殺總督德壽被戮之事,又未幾而有漢口唐才常之變、安徽大通之變、廣西鎭南關之變、雲南河口之變,且謀炸端方於天津者有吳樾,槍斃恩銘於安慶者有徐錫麟,其他言論事實之發現於近年中者,旣日演而日激,革命之聲浪,震盪於國民之耳鼓,革命之思想,遂深印於國民之腦筋。

當時下有鼓吹革命之黨人,而上復有製造革命之官吏,立憲其名,專制其實,商路則收爲國有,外債則任亳大借,代表則遞解回籍,內閣則專任親賢,凡可以離民之心、解民之體者,行之惟恐不力,又值各省水災,饑民徧地,天時人事,相逼而來,宜乎廣州之變,方起於前,川省之事,又繼於後,一波甫平,一波又起。迨武漢事發,各省響應,革命軍之旗幟,遂翹然高舉於禹域之內矣。

(二)武昌發難

[编辑]

革命黨人,散居南洋各埠,其舉事也,以沿海邊省爲利。自三月二十九日在廣州舉事不成,於是變計,從長江流域入手,清廷亦知皖江鄂等省,均有黨人潛伏,並有大宗軍火,由牛莊運入長江,密令鄂督瑞澂加意防範。自四月初旬以後,鄂省之防範革命黨者,至爲周密,陸軍第八鎭純制張彪分布軍隊,按段梭巡,巡警道黃祖徽亦飭武漢各區區長及區官、巡官,晝夜更番,與軍隊聯絡一氣,空屋、廟宇、旅館之中,尤爲注意。以龍神宮年久廢棄之槍械,亦查獲呈報,識者雖嗤其張皇,而監察之嚴,亦可想而見。至對於陸軍兵士,深防莠言煽惑,更有種種戒嚴之命令,除派憲兵偵探外,又飭各營各設告密箱一具;每夜掌號息燈之後,卽不許彼此往來;外來賓客有作密談者,准各該隊什伍長監聽,防範之嚴,爲歷來所未有。

八月初九日,瑞澂接到外務部密電,謂革黨黃興聯絡黨人,約期十五、十六兩日,聚鄂起事,幷有三十標步兵同時策應之約,於是軍警各界益嚴密查防,商店、居民大爲惶恐。及���無恙,咸謂事機洩漏,不足爲患,詎至十八日之夜,革命黨之形迹竟發見多處 —— 荊襄巡防隊統領陳得龍在漢口英租界拿獲革黨劉汝夔邱和商二人;洋務公所吳愷元在俄租界寶善里內拿獲革黨秦禮明龔霞初二人,幷起獲炸彈手槍、旗幟印信、鈔票匯票甚多;張彪在小朝街九十二號拿獲革黨八人,在八十二號、八十五號拿獲二十七人,內有女黨員龍韻蘭及陸軍憲兵隊什長彭楚藩,同時又在雄楚樓北橋洋房內拿獲印刷告示、繕寫冊籍之革黨五人,而黃土陂千家街地方,有黨員楊宏勝亦因自試炸彈,轟壞而被獲。督處之內,又發見炸藥一箱,有教練隊軍兵二人,形迹可疑,訊明希圖炸署不諱,卽在署前正法。翌晨,復將捕獲之黨人,審決多名。是時鄂督瑞澂以爲其謀已破,可無大患,自以定亂俄頃,欣欣有得色,且疑新軍皆爲革命黨,欲嚴行查緝,如有形迹可疑之兵士,卽以軍法從事,嘗笑問張彪曰:「爾軍隊中有多少革命黨?」張彪曰:「大約十之三。」瑞澂曰:「然則以十之七拿十之三,事便可了!」一時新軍聞之,人人自危矣。

武昌向稱有新軍萬六千人,合組爲步隊、馬隊、礮隊三種,悉歸張彪統轄。軍隊平時咸懷怨望,其情形本極危險,自端方入川抽調外,所餘各營,殆皆全體聯合反對長官,經革黨暗中運動,久已躍躍欲試,而瑞澂復以嫌疑,恣意搜捕,各營遂變。十九日下午九時,工程第八營左隊營中,忽有炸彈聲、喧噪聲同時猝起,以「同心協力」爲暗號,掣下肩章,左右各繫白布,督隊官阮榮發等出阻,卽被槍斃。步隊二十九、三十兩標,殺斃管帶二人、排長二人、隊官一人。旗兵在楚望臺被殺者三十餘人,各兵中亦有被撃斃者。九時半,趨火藥庫刧取子彈,十五協兵士已同時齊集大操場,與工兵聯合,悉運子藥至蛇山下關馬廠諮議局旁,卽大呼,趨督署,與防護馬隊互撃五十分鐘,馬隊不支,亦與工兵聯合,卽分兵三處, 一駐鳳凰山,一駐蛇山,一駐楚望臺,各架礮轟擊督署,致山前民居多被震毀。二十日,總督瑞澂、藩司連甲、統制張彪均棄城逃。革軍旣起,尚未得一首領,衆議以第二十一混成協統黎元洪當之。黎元洪者,曾留學外國,從事於中東之役,知識旣富,經驗尤宏,屈居張彪之下而無怨言,素爲軍心所歸附者也。衆遂趨黎寓所,迫令出爲代表,否則將槍斃之,黎允諾,遂改諮議局爲軍政府,黎元洪爲鄂軍都督,前諮議局議長湯化龍爲民政總長。

初發難時,革命軍頗有殺戳滿人者,黎都督旣就任,傳令不得在城內放礮,不得妄殺滿人,一面派兵守藩庫、官錢局、儲蓄銀行、度支公所、財政處,於是武昌省城全爲革命軍所佔領。旣佔武昌,卽遣軍渡江,先至兵工廠,聲稱張彪派來保護之兵,廠中信之,革命軍分守各地,仍令照常工作,以供軍用,總辦王壽昌遁匿上海。與兵工廠毘連者有鐵廠,亦爲革命軍所佔,以其爲商辦也,不加改革,拘留其總辦李維格,照舊辦事。其他漢陽官吏,逃匿無蹤,於是漢陽府城又爲革命軍所佔領。二十一日,有土匪在漢口華界乘機縱火,意圖擄刧,軍政府立遣數百人馳至,一面救火,一面擒匪,幷盡力保護外人之生命財產。夏口廳王國鐸孑身遠颺,遂推前《大江報》主筆詹大悲爲漢口軍政分府,於是漢口又爲革命軍所佔領。

當革命軍之初起也,外人疑其含有排外之性質,以爲庚子拳匪之禍將復見於武昌,及見革軍舉動文明,極爲贊歎。二十二日,軍政府照會各國領事團,以保護自任,要求其嚴守中立,並聲明從前清政府所借外債及賠款,俱照約履行,以後如有借款,則不能承認。領事團會商,擬宣告中立,於兩方面戰事,毫不干涉,電詢各政府,均得贊成,則是各國已承認革命軍爲獨立團體也。

(三)各省響應

[编辑]

武漢居本部之中樞,扼長江之上游,革軍得此,有高屋建瓴之勢,而各地黨人又皆以事有可爲,宜乘此時機,互相響應,故武漢事起,未及旬日,如本省之黃州府、武昌縣、沔陽州、宜昌府、襄陽府及沙市、新隄等處,卽次第爲革命軍所佔領。各省之影響者,就近日言之,若湖南、陝西、江西、山西、雲南、安徽、江蘇、浙江、廣西、福建、廣東、奉天,或獨立,或舉兵;此外各省,因電信不通,未知其現狀,蓋隸屬於清政府以下者,已無幾矣。

長沙有新軍六百人,巡撫余誠格慮其爲亂,先令駐紮城外,繼令移駐醴陵。九月初一日,該兵攜礮入城,防軍將閉城相拒,新軍一擁而入,遂進圍撫署,余誠格由後門逃去。防營統領黃忠浩帶兵往撃,兵士不肯放槍,黃怒曰:「不發槍則以軍法從事!」兵士曰:「諾!」卽以槍撃斃黃忠浩。提學兼藩司黃以霖、提法司劉鍾琳、關道汪瑞闓均逃匿;巡道戚朝卿、勸業道王曾綬因抵抗被殺;首縣陳瀛,降而復逃,亦被殺。當時卽舉副統領焦達峯爲都督,陳作新爲副都督,譚延闓爲民政總長,以諮議局爲軍政府,分十五部治事,未幾,又佔領岳州府及衡州府。

陝省新軍本多陝甘之人,及恩壽撫陝,奏調王毓江充協統,王皖人也,陝省新軍中,自是遂多南人。前歲隨熊成基逃出之軍士,幾全數援挈而至,此等軍士平素主張革命,日肆鼓吹,於是全軍咸躍躍欲動,鄂事一起,聞風響應。九月初一日,有礮隊三營、工程隊二營、馬步隊二營相率起事,先佔省城,焚電報局,自巡撫錢能訓以下官吏,逃避一空。初三日,佔領渭南、臨潼各城,至初十日,潼關亦被佔領。

江西九江府自武昌起事後,風聲日迫,至九月初二夜,果有響應之舉。五十五標一、二營管帶,與礮臺守將徐世法聯合舉事,先由教練官黃子卿商於標統馬毓寶,馬亦贊成。是夜十時,金雞坡礮臺營先放號礮,城內新軍舉火爲應,先奔道署,開槍轟擊,潯道保恆逃,繼分隊攻各署,九江府璞良等亦逃,卽舉馬毓寶爲駐潯統領,徐世法爲駐潯礮臺統領,李雲峯爲駐潯副統領。九江府屬之湖口縣,爲九江門戶,又爲江西內河之要鍵,湖口總鎭楊福田調集礮艇,將與革軍戰,馬毓寶派兵撃敗之,於是湖口礮台及彭澤縣之馬當礮台,同日皆爲革命軍所佔領。未幾省城南昌府紳、學、商各界在諮議局開會,議宣布獨立,辦保安團。首先出力者爲測量司測量學堂、陸軍學堂,管教各員名督率學生,荷槍梭巡,擔任義務。各界復舉代表,問巡撫馮汝騤是否贊成,馮意兩可,衆謂此事不宜觀望自誤,致爲民禍,遂聯合軍界,相約起事。初十夜,焚燒萬壽宮、八旂會館、撫署,行政官多潛匿不敢出。勒令馮撫交印,馮撫堅稱已送北京,無印可交。十二日,各界公舉吳介璋爲都督,劉鳳起爲民事部長,方先亮爲司令部長,設軍政府於高等學堂,守護藩署存款,外屬府廳州縣,仍令照舊治事。

山西新軍兩營,久蓄變志,因無子彈,故未動作。適陝西警報至,巡撫陸鍾琦派新軍往陝邊防堵,於初七晚發子彈糧餉,定於次日拔隊啓行。初八日早,軍隊全變,鎗聲四起,蜂擁入城,直至撫署,縱火焚燒,一面登城,開鎗向城內轟擊,城內雖有滿營兵丁,向無子彈,事起倉猝,咸束手待斃,滿城居民紛紛逃避,巡警道亦不能彈壓。該軍又分出一支,乘正太火車,由壽陽直奔井陘口,正定鎭派馬步隊往拒,始退守娘子關。陸鍾琦被殺,乃推藩司王慶平爲都督。

雲南總督李經羲,知軍隊之將變也,持先發制人之計,命可疑之軍隊於某日黎明時早操,忽發令將槍械收回,軍人大震。九月初十晨,標統蔡鍔率所領,往奪槍礮廠。繼攻督署,酣戰終日,至翌晨,蔡軍始勝,李經羲向南門逃去。蔡軍又乘勝佔領蒙自,蔡遂被衆擁戴爲都督,旋卽照會英法等國領事,力任保護外人,幷撫慰回、苗、生番等。

安徽自武昌起事,新舊軍概發子彈,至九月初,有新軍變亂之謠,復將子彈收回。初九日,新軍紛紛攜被鋪至城中各典,每件索當三元,各典窮於應付,將閉門,巡撫朱家寶撥款助之,幸得無事。初十夜,六十二標步兵暨馬礮營,並起攻城,朱家寶立飭由南京調來之江防營守紮各城,新軍以無內應,各散去,朱家寶遂飭各營長官,按人發給銀六元,令繳軍裝,全體遣散。紳界中以新軍起義,事雖未成,難免不作後圖,人心皇皇,尤屬可慮,羣議獨立之策,請朱家寶擔任臨時都督,朱家寶許之,遂十八日宣告獨立。旋有人舉測繪監督王天培爲副監督,朱家寶以事權不一,不願擔任,王天培遂自爲都督,然資望旣淺,商民不願擁戴。二十日,全城閉市,要求朱家寶仍任都督,現尚未定。

江蘇之上海,爲通商之大埠,且有製造局,固革命軍必爭之地也。九月十三日,閘北巡警局左近火起,各巡士皆臂纏白布,與革命軍合,俄而城上高懸白旗。夜間道署被焚,進攻製造局,以該局有備,至翌晨始得手,於是公舉陳其美爲滬軍都督,李平書爲民政總長,是夜卽有革命軍五十餘人由滬赴蘇,先至新軍標營,宣告一切。蘇州紳商早經舉代表謁巡撫程德全,請其宣布獨立,十五日黎明,新軍各隊先後進城,一面駐守關要,一面請見程撫,推爲都督,程德全允之。藩司左孝同、巡警吳肇邦、織造文蔭均避去,是時已滿城懸白旗矣。十六日,松江府、鎭江府均宣告獨立,京口駐防旗營亦順革命軍。十九日,揚州亦爲革命軍所佔領。

浙江省城早思獨立,內部部署已定,惟未發表。九月十三夜,諮議局沈副議長謁巡撫增韞,請拆卸滿城營牆,編入漢籍,宣告獨立,以免慘見殺伐,增韞不允。次日十四下午,召集官商會議,至晚八時,仍未允洽,是夜二時,有滬來敢死隊及八十一、二兩標新軍直攻撫署,連擲炸彈,撫署遂焚,衞隊、巡警、消防等見事已起,均袖綴白布,革軍遂取用衞隊軍火,順道佔領軍裝局,防營亦降,增韞被獲,拘禁於福建會館,織造聯榮亦被拘禁。臨時都督童訓出示安民,並派支隊分據大清銀行及藩運各庫。十五日,改諮議局爲軍政府,舉湯壽潛爲都督。旗營四周被圍,革軍命增撫致函將軍德濟,勸旂營投降,旂營不允,反槍擊投函者,於是革軍亦開礮攻擊,午後,由杭辛齋穆詩樵入營,貴翰香出營,至諮議局會議,訂簡約兩條:一、旂兵編入民籍,限本日七時繳出鎗械子彈;二、旂兵雖改編民籍,仍照舊發給兵餉,俟時局稍定,爲徐圖生活之計。貴翰香入營宣布,至七點後,營兵繳槍械,革軍亦停止圍攻。大局已定,而外屬各府,如紹興、甯波、湖州、嘉興等,旣同時改懸白旗,餘亦次第傳檄而定。

廣西省於九月十六日諮議局議決獨立,由議長而謁巡撫沈秉堃,請爲宣布,沈未遽允。是時省垣新舊各軍已歸藩司王芝祥統帶,是夜由藩署發出獨立旂許多,乘人靜時徧擲於各家。十七日,各家各局所均將此旂高懸,其文曰:「大漢廣西全省國民軍恭請沈都督,宣布廣西獨立,廣西國民萬歲」,沈秉堃至此時亦無可如何,而於是廣西亦獨立矣。

廣東省城各團體於九月初四日在文瀾書院會議,已主張獨立,總督張鳴岐亦經認可,然是日主動者爲清鄉總辦江孔殷,香港共和黨人不信任之,故初八日復有愛育善堂之集議。是日卽有人持白旗,大書「廣東民團獨立」字樣,各鋪戶亦懸旂張燈,燃放鞭礮相慶賀,張鳴岐聞之,急派人扯去旂燈,出示禁止,粵垣人心,異常憤恨。至十八日,復在諮議局集議獨立,舉定張鳴岐爲都督,龍濟光副之,議以次日正式公布,不料張鳴岐卽於是夜避往香港,各行政官亦先後逃去。十九日,各團體復在諮議局會議,舉定胡漢民爲都督,蔣尊簋爲軍政部長,陳景華爲民政部長,胡未到省,以蔣爲臨時都督。

福州未發難之時,革命黨草長文一篇,勸滿人釋械,同爲共和國民,滿人不應,旣而諮議局副議長劉崇佑自滬歸,閩督松壽與商和平辦法,劉擬三條件:一、繳出槍械;二、仍給口糧;三、編入民籍。松督又不肯照辦。十九日,革命軍起,常備軍及青年會義勇隊等聯合攻擊旗兵,滿州街及將軍衙門皆被焚毀,火藥庫亦已佔據,松督仰藥,出署死於某畫師之家,將軍樸壽、都統勝恩同被拘禁。常備軍統制孫道仁被舉爲都督,高登鯉爲民政部長,劉崇佑爲副部長。

山東各界紳士以各省風鶴頻驚,又聞清政府向德國借三百萬,以山東全省土地作抵,遂於九月十五日在諮議局開會,以八事要求政府,請巡撫孫寶琦代奏,如三日不答覆,卽宣告獨立,但其所求之八事,實亦與獨立無異。十九日,旣得內閣覆電,二十日,卽改組保安會,舉夏紀元于普源爲正副會長,二十一日,又決議實行聯邦政策,卽舉孫寶琦爲臨時都督,改諮議局曰聯合會,於是宣告獨立。

奉天旗漢雜處,逼近強鄰,情形與南省不同。自九月十八晚,接京師警電,人心惶懼異常,市面震動。忽有剪髮者四人來諮議局,要求吳議長豎立白旗,吳以事關重大,婉言拒絕,民政司張元奇擬仿照各省辦法,布告獨立,然此策實非奉天所宜,在坐各司道及自治各團體均不贊成。是時旂漢居民深恐互起猜疑,激成意外,二十日晨,由學界發起,聯合各界,無分種族,倡辦聯合保安會,以保公安,東督趙爾巽被舉爲會長。蓋奉天以對外之關係,不能用獨立之名義也。

此外未告獨立之省固以無多,且兵變時聞,亦有待時而動之勢。如灤州軍隊有改換軍旂之風說,保定軍隊有據守軍械局之傳聞,而河南諮議局,聞亦以獨立之辦法,派人與袁世凱協商矣。獨立者,脫離政府之謂也,脫離政府者,贊成革命之謂也。武昌發難,而贊成者幾徧全國,革命主義之流行,可謂速於置郵矣。

(四)清政府之對付

[编辑]

八月二十日午後一時,武昌警報達北京,是日內閣總協理聚謀於慶邸。徹夜未歸,瑞澂電奏,有「速派北兵來鄂」「願粉身恢復」等語。二十一日,有旨:「瑞澂著卽解職,仍暫署鄂督。」責成迅將省城克服。一面內閣開特別會議,以革命軍之志,非尋覓可比,議決派兵前往,隨卽有旨,令陸軍大臣廕昌統帶近畿兵兩鎭,速卽赴鄂勦辦,又令薩鎭冰率海軍,程允和率長江水師,卽日赴援。二十二日,廕昌請訓,坐專車出發,指定第六鎭全鎭,第一、第四鎭各派一混成協,自是日起,分五日陸續進發。第六鎭原駐保定,於本日進發,抵豫後,暫令留守黃河鐵橋,以阻革軍北上。第一鎭原駐北京,第四鎭原駐永平馬廠,先後起行。是日豫撫寶棻令豫軍兩營駐紮灄口,會同北軍前進。二十三日,廕昌之前哨軍隊馳抵距漢口二十餘里之劉家廟駐紮,是日有旨:「湖廣總督著袁世凱補授,並督辦勦撫事宜。廕昌、薩鎭冰所帶水陸各軍,著袁世凱會同調遣。」二十四日,統帶官馬繼增率第二十二標抵漢口,駐紮江岸。二十六日,廕昌行抵信陽州,軍隊陸續到漢,海軍提督薩鎭冰乘楚有兵船亦至,所統建安、建威、江元、楚豫、楚泰、楚謙各礮船,湖隼、湖鷹、湖鶚及辰、宿各雷艇,咸開駛漢口江心下碇。當北軍之南下也,有獻計於黎元洪者,請拆毀京漢鐵路以阻其來,黎意以爲北軍來必與革軍聯合,不允毀路,亦不先遣軍隊迎截,故北軍得以直抵漢口,而漢口遂爲戰場矣。是日下午,張彪殘兵約兩營,在劉家廟一帶與革軍開始小戰。

二十七日,北來豫軍及張彪、陳得龍之殘兵,共約一鎭,革軍亦約一鎭,天明開戰,革軍頗奮勇,北軍避入火車,飛駛而退,革軍追之,北軍就車中還擊,革軍頗受夷傷。時觀者甚衆,有劉仁祥及鐵廠工人多名譁而起曰:「拆路!拆路!」轉瞬路已拆斷十餘丈,車去已遠,有頃忽又飛駛而來,至路斷處,車卽翻倒,革軍伏兵起,趁勢力撃,北軍死者以千計,午後四時又開戰,北軍添以礮隊,薩軍兵艦又開礮相應,革軍還礮,中艦上,兵艦卽駛退下游,陸上兩軍,互擊至二時,北軍又敗,退三十餘里。二十八日,革軍黎元洪親自督戰,派敢死隊一千五百人於早晨渡江,逕至劉家廟,至十一時,聯合兵隊,槍礮齊開,北軍隨戰隨退,至某鐵橋,有卸甲者,有退跑者,槍械彈藥均爲革軍所獲。是日江心所泊之兵艦,始亦開礮助戰,未幾卽駛退下游。二十九日,艦隊復上駛,北軍與革軍在七里河開戰,兵艦向前助戰,施放數礮之後,因受武昌、漢口兩面之礮撃,卽下駛,兵艦旣退,陸軍勢孤,亦爲革軍所敗。三十日,兩軍復在三道橋一帶交戰,革軍敢死隊伏一隄下彈撃北軍,每發皆中,北軍陣山上,礮彈向下轟擊,多落隄後水中,北軍敗退至灄口以北。九月初三日,兩軍在朱家河開戰,互有損傷,不分勝負。初四日,交戰於七里河,亦互有損傷。初五日,北軍進攻江岸車站,前哨已抵一道橋,爲革軍所撃退。初六日,灄口駐屯之北軍,向前進發,抵二道橋,與革軍相遇,革軍退,北軍遂進至一道橋,與革軍開戰,礮隊發彈多命中,革軍又退,北軍進佔江岸及戴家山一帶,以礮轟車站,時泊於陽邏之兵艦,亦開礮助攻,革軍發礮多不中,遂沿鐵路線退至大智門,午後七時又開戰,經三小時,北軍用野礮向大智門開發,於鐵路線上排列機關礮,革軍分爲兩踣,一出跑馬場,一出日本租界後,兩軍大戰,頗爲劇烈,有頃革軍不支,北軍遂奪得大智門。是戰也,兩軍死者各近千人。是日有旨,湖廣總督袁世凱,授爲欽差大臣,海陸各軍均歸節制,又令陸軍大臣廕昌回京,將第一軍交馮國璋統率,令段祺瑞總統第二軍。初七日,北軍由大智門進攻,革軍據歆生街之附近爲根據地,交戰數次,各相持不下。初八日,革軍李克果率湖南精兵三千,金長率武昌精兵二千,向大智門進攻,北軍大敗,適有援軍至,遂倂力撃退迅軍,是時北軍已有鐵路全線,得以迅速進軍,礮馬隊本駐灄口以北者,至是進駐劉家廟、大智門一帶,馮國璋亦已到漢,當晚北軍又進攻,用大礮先毀民房,於是跑馬場附近一帶至市街前部,盡爲北軍所得,惟市街內則仍爲革軍所據。初九日,北軍縱火焚燒華界民房。初十日,北軍之兵步,分布於鐵路兩面,礮隊列陣於玉帶門,大智門車站附近,與華界革軍交戰,十分猛烈,北軍共死三千五百餘人。十一日,北軍仍在漢口華界縱火,被焚民房不下千數百間,居民紛紛逃避,革軍盡退入武昌、漢陽。是日有旨,以袁世凱爲內閣總理大臣,督師如故。十二日,漢口火未息,華界成爲一片焦土。十三日,革軍黃興受總司令官之印。十四日,漢口兩軍又交戰,薩鎭冰之軍艦亦在武昌下游開礮助攻,革軍發青山上之礮數下,北軍不支,退出火車站。是日清廷有旨,令袁世凱所統各軍,停止進攻。十五日,又交戰,革軍由鳳凰山開礮攻大智門,北兵死者甚衆,降者四百餘人,北軍復設大礮於跑馬場,爲攻撃漢陽之用。十六日,袁世凱奉到清廷停止進攻之諭,囑劉承恩致書黎元洪議和。書中述清廷之德意,分爲四大綱:一、下罪己之詔;二、實行立憲;三、赦開黨禁;四、皇族不問國政。末則以富貴利達歆動元洪,元洪拒之。十八日,兩軍又交戰,漢陽、武昌、漢口三處均用大礮彼此轟擊,北軍漸退,舍大智門車站而去。十九日,北軍千餘人攜大礮數尊,由馬路至橋口,革軍自龜山發礮數次,撃散其步隊,北軍亦燃礮回撃,其後武昌、漢陽兩處,時以礮撃漢口之北軍,遂將北軍所據之礮臺悉數毀壞。二十日,北軍圍攻漢陽,礮聲大作,革軍礮臺四面還撃,傍晚始止,是日北軍又在招商局碼頭躉船上,專撃乘船渡江之人,斃者不少,各國領事出而阻止之。此匝月以來,清政府與革命軍交戰之大略也。

至若兵事以外,清政府之對付革命之變,亦可得而言焉。八月二十九日,有旨:「著廕昌、袁世凱、岑春煊、端方,仰體朝廷德意,沿途宣布,妥爲撫輯,被脅兵民,准予自新,不咎旣往,搜獲名冊,立卽銷毀,毋得株連。」九月初一日,懿旨:「將孝欽皇太后遺帑內,撥銀二十萬兩,交袁世凱賑濟湖北災民。」初五日,懿旨:「賞內帑銀三萬兩,充慈善救濟會拯濟之資。」十四日,有旨:「各省統兵大員,務當申明紀律,嚴禁騷擾。」十九日,有旨:「准呂海寰奏,推廣慈善救濟會,按照紅十字會章程辦理。」

清政府又以爲禍亂之源,由於郵傳大臣之違法歛怨也,故初五日,有旨:「盛宣懷著革職,永不敍用。」知鄂變之起,亦影響卡川事之操切也,故同日有旨,分局懲處四川地方官趙爾豐田徵葵周善培等,而被拘之蒲殿俊羅綸鄧孝可等則卽行釋放。知四海怨望,起於慶內閣之不負責任也,故十一日,有旨准內閣諸臣之辭。知事變之急,非有切實之讓步,未易挽救也,故初九日特下罪己之詔,又有允將憲法交資政院協贊、允內閣不任懿親、允速開黨禁等諭旨。十三日,又允將憲法重大信條十九條宣誓太廟。且十二日諭旨,於第二十鎭統制張紹曾等之要求,則嘉其愛國之誠;十五日諭旨,於主張革命之黨人,亦准其按照法律,改組政黨。舉凡從前所深閉固拒,不少假借之事,一旦取懷而予,曾不之靳,觀於此,亦可見清政府之不無戒心矣。

这部作品在1929年1月1日以前出版,其作者1933年逝世,在美國以及版權期限是作者終身加80年以下的國家以及地区,屬於公有領域


这部作品也可能在本國本地版權期限更長,但對外國外地作品應用較短期限規則的國家以及地区,屬於公有領域

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